发布时间:2024-10-19 来源:新闻资讯
约翰·肯尼迪 等:战时的俄罗斯“黄金国策”, 正在改造全球贸易深层逻辑?
受到美联储降息等因素影响,国际金价再创新高。事实上,在中长期“去美元”趋势的背景下,多国央行都在持续增加黄金储备。俄罗斯在这一趋势中表现得尤为明显,截至今年8月底,其黄金储备达到创纪录的1888亿美元,近25年来首次超过30%。在全球金价高位运行的背景下,俄罗斯为何持续增加黄金储备?俄罗斯的“黄金战略”将会产生哪些国际影响,是否会引起其他几个国家对其相关策略的模仿? 欧亚系统科学研究会特编译本文,供读者参考。文章原刊于兰德智库,仅代表作者本人观点。
在俄乌冲突爆发前,黄金慢慢的变成了俄罗斯经济中很重要的商品。特别是自2014年起,俄罗斯开始减少对美元的依赖,转而大幅度的增加黄金储备,使其成为全世界黄金储备增长最快的国家。黄金不仅成为俄罗斯的主要出口金属,而且在战争爆发后,其战略价值进一步凸显,被视为对抗西方经济压力的关键工具。如今,黄金在俄罗斯的多个政策领域中占了重要位置,尤其在军事采购和硬通货支付方面发挥着及其重要的作用,尽管这些活动的确切规模尚不明确。
全球前十大黄金储备国(从上到下依次为:美国、德国、意大利、法国、俄罗斯、中国、瑞士、日本、印度、荷兰)
尽管我们尚未发现俄罗斯黄金政策背后的明确战略,但可以观察到三个主要趋势。首先,除了俄罗斯央行的储备政策和财政部通过国家福利基金(NWF)支持预算的措施外,政府的大部分黄金政策似乎是临时性的或在实施过程中不断调整的。其次,黄金的战略重要性已经超越了传统的“经济部门”,如财政部和央行,多个政府部门都将其视为对抗西方压力的重要资源。因此,黄金慢慢的变成了俄罗斯国内外政策议程中的关键组成部分。第三,随着俄罗斯央行行长纳比乌林娜所说的“经济转型”,许多与黄金相关的活动都是通过“非正式”渠道进行。
本报告旨在提供俄罗斯在乌克兰冲突期间如何利用黄金的深入分析。第一部分回顾了战前俄罗斯黄金产业的目标,并探讨了冲突爆发后其优先事项的变化。第二部分分析了银行和寡头在黄金产业资金支持方面的角色转变。第三部分考察了俄罗斯采矿和炼金行业的现状,以及其对采矿设备和机械的获取情况。第四部分简要分析了俄罗斯在外国黄金采矿业中的影响力,关切了哈萨克斯坦和吉尔吉斯斯坦的情况。第五部分描述了俄罗斯在全球黄金贸易中的角色,包括其作为支付手段的使用情况。
在俄乌冲突前,俄罗斯政府的黄金策略主要聚焦于两个目标:一是发展黄金产业,力争成为全世界最大的黄金生产国,以最大化经济收益。这一目标不仅基于经济考量,还考虑到社会和地区发展,因为黄金产业在俄罗斯东部地区提供了大量就业机会。到2020年,黄金已成为俄罗斯最重要的金属出口商品,占所有金属出口的逾25%。
其次,俄罗斯致力于增加其黄金储备。自2006年起,随着外债的清偿和货币可兑换性的实现,俄罗斯开始积极积累黄金储备。在2006年至2020年间,俄罗斯的黄金储备上涨的速度超过其他几个国家。俄罗斯央行的黄金优先购买权逐步推动了黄金产业的发展。
2014年西方制裁后,俄罗斯加快了黄金和人民币的储备积累,同时减少了美元储备。到2021年,俄罗斯的美元储备大幅度减少,而黄金储备增加至总储备的20%以上。然而,疫情期间,俄罗斯暂停了黄金购买,鼓励出口,导致黄金出口额激增。
尽管有观点认为俄罗斯央行的这些举措是为了准备与西方的对抗,但疫情后俄罗斯并未恢复快速积累黄金储备,显示出央行对当前储备水平的满意。即使在俄乌冲突爆发后,俄罗斯央行也没有加速黄金储备的积累,而是将其黄金储备从总储备的20%增加到超过25%。
战争爆发时,俄罗斯的黄金储备已位居世界前列,与法国、意大利和中国相当。这些储备是俄罗斯金融稳定和独立性的重要保障。尽管俄罗斯的黄金储备比例低于一些西方国家,但战争并未促使俄罗斯央行加速购买黄金,表明其认为现有储备足以维持金融稳定。此外,俄罗斯还通过国家福利基金(NWF)和国家贵金属和宝石基金(Gosfund)积极获取和使用黄金,这两个基金由财政部监管。
俄罗斯并没有一个统一的黄金战略,而是各政府部门在面对西方经济压力时,各自为战,利用黄金作为对策。为了理解俄罗斯在这样的一种情况下的政策,可以借鉴俄罗斯学者亚历山大·普罗霍罗夫的研究,他将俄罗斯的管理方式分为“稳定”和“不稳定”两个阶段。稳定阶段特征是停滞和压制竞争,而不稳定阶段则是动员和竞争加剧。普罗霍罗夫认为,重大事件如战争或革命会触发从稳定到不稳定的转变。
俄乌冲突爆发后,俄罗斯社会在行政权力、政策优先级和资源分配上出现了显著变化,特别是在战争应对、国防生产和政治经济领域。俄罗斯官员在压力下,采取了权宜之计,以满足行政部门的紧迫政策目标,导致非正式活动在满足国家需求中变得重要。
在这种背景下,俄罗斯对黄金的需求激增。央行的策略也从准备危机转变为应对危机。央行行长纳比乌利娜强调,经济的“结构性转型”是当务之急,她认为经济关系和国际供应链将发生明显的变化,并强调央行的角色是支持经济和企业的转型。
俄罗斯央行在冲突后采取了一系列黄金政策,包括在国内市场购买黄金,取消黄金条的增值税,以及在西方制裁后再次购买黄金。这些措施旨在缓解生产商的压力,并允许公民在卢布贬值时购买黄金。然而,随着国际金价上涨和卢布贬值,央行放弃了固定价格,并限制了关于黄金储备变化的信息。
尽管黄金生产商联盟要求更多支持,央行在2022年10月停止了黄金购买,理由是担心货币供应增加会引发通胀。纳比乌利娜的副手阿列克谢·扎博特金表示,央行不会再进行黄金购买,表明央行对支持黄金行业没有兴趣,这让一些行业领袖感到失望。尽管有猜测俄罗斯可能会秘密补充黄金储备,但央行并未恢复储备积累。
2、黄金政策:对外宣传与线年夏天,前副总理安德烈·贝洛乌索夫提出了俄罗斯经济转型的三种可能情景:动员经济、改革路径和适应新环境。其中,适应新环境被认为是最可能的路径。俄罗斯金属与政策专家斯蒂芬·福特斯库认为,这其实就是一种顺其自然的政策转变。
在这种背景下,黄金成为俄罗斯政府内部的重要议题。央行不再是黄金政策的唯一制定者,总理米哈伊尔·米舒斯京和财政部长安东·西卢安诺夫都鼓励公众购买黄金,作为投资的替代。政府允许私人投资黄金,并免除了公民出售金条的所得税。这些措施促使个人在2022年购买了超过75吨黄金,2023年则达到了95吨。
相反,谢尔盖·格拉济耶夫,普京总统的前经济顾问,主张国家在经济中发挥更强作用,并反对自由经济派。他提倡建立一个欧亚货币体系,将欧亚经济联盟与中国联系起来。尽管他的提议尚未被采纳,但他的观点在俄罗斯政策制定中仍有一定影响力。他还提出了“黄金卢布3.0”的概念,这是一种基于黄金的俄罗斯货币,旨在抵御制裁压力,并促进与友好国家的贸易。他认为,这将有利于俄罗斯经济稳步的增长,并与友好国家的去美元化努力相吻合。
尽管“黄金卢布3.0”尚未实施,但随着俄罗斯经济围绕战争需求运转,格拉济耶夫的提议可能继续作为政策选项存在。俄罗斯的政策方向正逐渐转向依赖黄金,特别是在考虑发展密码货币方面。央行第一副行长奥尔加·斯科罗博加托娃正在研究密码货币的可行性,而俄罗斯也在探索与其他几个国家发行基于独立黄金储备的稳定币。
战争期间,俄罗斯对黄金储备的态度经历了显著转变。尽管在战争爆发前,俄罗斯央行并未恢复疫情前的快速购金步伐,更专注于应对危机而非积累储备,但国家福利基金(NWF)和国家贵金属和宝石基金(Gosfund)却积极地获取、储存和使用黄金。
国家福利基金主要是依靠石油和天然气收入,并由财政部管理。2021年5月,总理米哈伊尔·米舒斯京签署法令,要求国家福利基金将其资产配置为60%的人民币和40%的黄金,显示出政府在战争前夕就已采取一定的措施,确保其应急基金不受美元影响。到2022年12月,国家福利基金已拥有555吨黄金,这表明俄罗斯在为可能的西方经济压力做准备。
Gosfund负责储备贵金属和宝石,由财政部资助,其职责包括监管贵金属和宝石在欧亚经济联盟以外国家的流动。Gosfund每月设定精炼贵金属的价格,并发布价格表。尽管Gosfund的黄金持有量未公开,但其规模可能相当大。战争期间,Gosfund的购金职责明显地增加,其购金量已超过央行。Gosfund已放宽了购金时一定要符合“优质交割”标准的要求,允许任何来源的贵金属被持有。
2022年通过的一项法律允许普京在国家利益需要时动用Gosfund的资产。Gosfund在战争期间定期购金,2022年购买了约12吨黄金,2023年则购买了超过33吨。这些黄金通常以低于伦敦市场行情报价的折扣在国内购买,表明Gosfund仅在价格有显著折扣时购入黄金。根据当前的世界现货金价,这些折扣可能相当可观。
从之前的讨论中,我们大家可以清楚地看到,官方数据并不能完全信赖,作为评估俄罗斯黄金相关支出的准确指南。同样显而易见的是,俄罗斯的多个政府部门正在推动或参与各种非正式的黄金相关活动。这些活动包括对非洲及别的地方采矿利益的直接控制或影响、黄金走私,以及使用黄金进行各种各样的形式的交易,比如作为硬通货或交换武器。例如,有报道指出,俄罗斯无人机制造商Alabuga在本土化伊朗的沙赫德无人机时,部分以黄金支付给伊朗制造商Sahara Thunder。
这些活动并非始于俄乌冲突,而是俄罗斯(包括前苏联时期)国际关系中的长期特征。例如,2019年有报道称俄罗斯向委内瑞拉提供硬通货以换取黄金,这显示了莫斯科利用黄金来支持其盟友并绕过西方制裁的策略。俄罗斯长期以来一直利用公司和银行来为国家利益服务,战争时期也不例外。有多份报告详细描述了俄罗斯通过在非洲的公司代理,特别是瓦格纳集团,进行的与黄金相关的活动。
俄罗斯的非正式活动并不完全由政府机构指导。俄罗斯政治经济的特点包括治理薄弱、根据与总统关系的亲疏分配资源以及私下交易的普遍性。在这种体系下,俄罗斯的公司和个人常常被迫以非正规方式运作,以满足他们的业务需求。例如,在战争期间,“行李贸易”变得十分活跃,个人旅客将贵重的外国商品走私到俄罗斯。这种现象对经济有着重大影响,类似于20世纪90年代的穿梭贸易,当时许多俄罗斯人为满足国内对必需品的需求,长途跋涉去购买商品,然后在国内市场上交易以获利。
黄金很可能是这种非正式贸易的一部分。有报告说明,一名俄罗斯人试图在新加坡清洗黄金,以筹集资金购买军事装备。政府鼓励个人购买黄金,并最近向企业发布了关于易货贸易的建议。其实这与20世纪90年代的情况有很多相似之处:在这种不稳定时期,许多俄罗斯人会自发地开展工作。例如,在90年代,Prioksy精炼厂的内部人员协调了黄金盗窃活动,而类似的腐败现象可能会再次发生,这在俄罗斯并不罕见。
在2010年代初,俄罗斯银行业中存在许多与寡头关系紧密或涉嫌资金外流的“问题银行”。2013年,普京的经济顾问纳比乌利娜被任命为俄罗斯央行行长,负责整顿银行业,包括将一些负债累累的大型(私人)银行如Otkritie和Promsvyazbank纳入国家控制。到2022年俄乌战争爆发时,俄罗斯的银行数量已从2014年的950多家减少到333家。
面对西方制裁,俄罗斯努力减少银行对西方资本的依赖,加强国家对银行的控制。战争爆发时,13家银行控制了国家大部分资产,被称为“战略重要金融机构”(SIFI),其中三家国有银行控制了SIFI资产的70%以上。战前,一些特权银行获准代表生产商进行黄金交易,随国家对行业的控制加强,获得这种交易权的银行数量也在增加,这对生产商来说既有利也有弊。
战争期间,俄罗斯联邦外贸银行和俄罗斯天然气工业银行(GPB)等大型银行在黄金行业中继续发挥及其重要的作用,特别是在提供融资方面。例如,俄罗斯联邦外贸银行(VTB)支持了Mangazeya收购Polymetal的俄罗斯资产。这些银行还参与了俄罗斯海外的黄金相关活动,如俄罗斯联邦外贸银行为哈萨克商人拥有的Nova Resources提供融资,帮他们收购KAZ Minerals。
尽管如此,主要银行在国内黄金销售上仍发挥核心作用。俄罗斯联邦外贸银行在2023年向个人出售了超过33吨黄金。消费者现在能够最终靠在线市场比价网站购买黄金,国家造币厂Goznak也提供金币和金条的购买与存储服务。政府试图减少大型银行对黄金销售的影响,增加竞争并压低价格。俄罗斯的小型银行在海外非正式黄金交易中也发挥了作用,其在俄罗斯国际黄金贸易中的角色和运作模式值得进一步研究。
自对俄主要寡头实施制裁以来,俄罗斯黄金行业的所有权结构发生了显著变化。2024年3月,Mangazeya公司收购了Polymetal的俄罗斯资产,成为行业的重要参与者。Polymetal曾是战前俄罗斯最大的黄金矿业公司之一,而Mangazeya此前已在俄罗斯外贝加尔地区开采黄金。此次收购使Polymetal得以继续在哈萨克斯坦运营,而Mangazeya获得了Polymetal的矿山使用权。
此外,Susumanzoloto的所有权也发生了变动,该公司是俄罗斯远东地区的重要生产商,现在由Makhmudov家族控制。在这些变动中,黄金矿山及相关生产资产经历了重新分配。例如,Mangazeya从Highland Gold公司收购了Taseevskoye矿山,而Highland Gold自俄乌战争以来在该行业的持股比例有所增加。
尽管如此,黄金行业可能会进入一个较为平静的时期,因为为重点项目融资变得更困难。例如,俄罗斯第十一大生产商Seligdar计划到2030年将产量提高至15吨,但这取决于约370亿卢布(超过4亿美元)的投资,这些资金尚未确定。目前,受制裁压力影响的这一些企业已经进行了主要的战略调整,对大规模新投资表现出一定的谨慎态度。
普京本人经常为该行业的发展提供个人支持。例如,他远程参加了Pavlik公司建造的回收厂开幕仪式。此外,一些新公司正在占据战略性的重要位置,如总部在哈萨克斯坦的Trianon Limited公司,该公司由Vladimir Kim和Oleg Novachuk创建,接手开发Chukhotka的Baimskoye矿床。
俄罗斯国家原子能公司(Rosatom)在黄金行业中的影响力日益增强,计划建立一个包括采矿、能源供应和炼油在内的垂直整合供应链。该公司在Chukhotka的Sovinoye金矿项目中也发挥着关键作用,预计将成为后苏联时期发现的最大矿床之一。Rosatom还购买了一家精炼厂,并在国际矿业关系中发挥着关键作用,常常会出现在俄罗斯在海外拥有黄金开采利益的地区。
在哈萨克斯坦,Rosatom收购了Budenovskoye矿,这是预计将成为全世界最大铀来源的矿床。此次收购颇具争议,是在普京与哈萨克斯坦总统托卡耶夫会晤后达成的。Vladimir Kim和Oleg Novachuk在俄罗斯战略性Baimskoye项目中的角色代表了对俄罗斯黄金行业的重大外国投资,而Rosatom对Budenovskoye铀矿的收购则展示了俄罗斯在哈萨克斯坦的持续影响力。
在战争爆发前,俄罗斯通过“地质:传奇的复兴”项目,计划到2022年将黄金产量提升27%,目标是420吨,力图成为全世界最大的黄金生产国。然而,战争的出现改变了这一行业的发展轨迹。目前,尽管行业细节难以掌握,但一致认为其生产力前景最多保持稳定,短期内更也许会出现下降。当前产量似乎与2021年持平。
2023年,尽管黄金行业仍有盈利,特别是Polyus公司,其产量占俄罗斯的四分之一,但这主要得益于金价上涨,而非运营效率提升。由于供应链重建的谨慎态度和成本上升,一些投资项目已经停滞。自战争以来,Polyus的债务增加了近三倍,这种负面趋势不仅局限于黄金行业,也影响到了其他出口导向型行业。
俄罗斯的“黄金与技术”网站专家报告称,2022年黄金行业经历了一系列剧烈冲击,包括无法获取关键外国设备、卢布贬值、央行加息、银行利率上升,以及精炼厂失去“良好交割”资格。尽管如此,报告作者觉得,行业在生产方面相对来说比较稳定,并乐观预测俄罗斯可能在2027至2030年间成为全世界领先的黄金生产国。(译者注:“良好交割”资格在矿业中是一个重要的标准,它确保了金属的质量、纯度和重量符合特定的交易所或市场的要求。
这个资格通常由权威的金属市场机构授予,如伦敦金银市场协会LBMA。对于黄金来说,“良好交割”的金条通常重约400金衡盎司,并且有特定的纯度要求。这些金条必须由认证的精炼厂生产,这些精炼厂一定要遵循严格的生产和财务标准,以及LBMA的负责任黄金指南。一旦获得认证,精炼厂必须持续遵守这些规则,并将金条运送到LBMA认可的伦敦金库中。在真实的操作中,“良好交割”资格对于矿业公司来说至关重要,因为它影响到公司产品的市场接受度和销售能力。例如,由于西方对俄罗斯的制裁,伦敦黄金市场暂停了所有俄罗斯黄金冶炼厂的认证资格,这在某种程度上预示着俄罗斯新生产的金条将无法在全球最重要的黄金市场之一进行交易)
然而,对俄罗斯成为最大黄金生产国的预测应持谨慎态度。世界黄金协会多个方面数据显示,2022年俄罗斯生产商的成本增加了28%,超过全球中等水准。Minex行业展会的讨论回顾指出,新投资者更加谨慎,专注于资本密集度较低的项目,且面临的挑战包括维持生产量、物流、设备供应商转换、备件寻找和劳动力短缺。此外,设备维护问题、西方计算机和通信系统的不可用性以及融资渠道的减少也是行业面临的难题。
政策层面上,俄罗斯政府有意增加黄金行业的收入。普京最近表示,政府将寻求提高所得税,减少对石业的依赖。俄罗斯财政部对采矿和金属行业的“租金税”收入预期很高,预计2023年将达到3143亿卢布,比2022年增长31%,2024年预计进一步增长至3283亿卢布。这表明政府认为该行业的贡献不足,正在寻求增加其税收贡献。
尽管西方的制裁对俄罗斯的精炼厂造成了影响,但大型精炼公司的所有权并没再次出现变化,这主要是因为它们多数由地方政府或联邦政府控股。为了适应市场变化,这些精炼厂开始调整策略,以满足个人花了钱的人小额黄金的需求。同时,俄罗斯精炼厂协会正努力获得非西方交易所的“良好交割”认证。
精炼行业还有一些其他需要我们来关注的地方。PZCM作为国有企业,继续保持着向俄罗斯国家贵金属和宝石库(Gokhran)供应黄金的“独家”供应商地位,尽管这种安排的具体好处尚不明确。2022年的一份报告说明,Rosatom的金矿开采部门正在考虑收购两家位于乌拉尔的精炼厂——Kamensk-Uralsky有色金属加工厂(KUZOCM)和叶卡捷琳堡有色金属加工厂(EZOCM),这是其发展稀土金属生产垂直整合供应链计划的一部分。此外,Krastsvetmet作为国有企业,在德国蒂森克虏伯退出俄罗斯市场时接管了其资产,并据报正在马里建设一个黄金精炼厂。
俄罗斯的采矿业,特别是黄金开采,高度依赖进口的零部件和设备。自冲突爆发以来,许多报道指出,采矿公司不得不寻找新的供应商,并对新供应商能否提供同等质量的设备表示担忧,这可能会影响未来的生产效率。
根据MiningWorld网站的信息,进口产品在俄罗斯采矿设备市场中占了重要地位,没有进口设备,采矿和矿物开采将没有办法进行。俄罗斯的许多采矿设备状况不佳,多数操作依赖于过时的苏联时期设备,而国内生产商不足以满足行业对设备的需求。Minex也表示,俄罗斯使用的进口设备平均使用年数的限制超过五年,82%的企业在设备维护方面遭遇重大困难。
自2022年冲突以来,俄罗斯对中国的依赖度增加,中国被视为该行业最重要的供应商。然而,中国能否填补所有市场空缺并满足生产商需求尚不明确。因此,俄罗斯的黄金矿业公司一定要评估,在没有顶尖设备的情况下,他们的开发计划是否可行。例如,Sukhoi Log项目等重要短期机会的进展已经落后,部分原因是无法获取欧洲设备。
俄罗斯在多个国家的矿业领域扮演着重要角色,特别是在亚美尼亚、哈萨克斯坦和吉尔吉斯斯坦。这些国家与俄罗斯的矿业合作历史悠远长久,且关系紧密。例如,哈萨克斯坦与俄罗斯之间的矿业联系不仅基于政治和国家安全的紧密联系,还受到苏联时期经济结构的影响,当时的工业“综合体”设计使得企业供应链相互依赖。俄罗斯铜业公司(RCC)就是一个例子,其所有者伊戈尔·阿尔图什金通过Rence Enterprises控制着哈萨克斯坦的Maikainzoloto JSC金矿,该矿将黄金精矿运送到RCC在乌拉尔的精炼厂。
尽管存在西方制裁的风险,俄罗斯与哈萨克斯坦之间的黄金相关投资仍在继续。哈萨克斯坦成为了俄罗斯黄金行业的重要外国投资者,通过Trianon Ltd在楚科奇地区运营,并得到Rosatom的支持。此外,哈萨克斯坦也成为了俄罗斯受制裁金属公司的重要目的地,包括Polymetal,该公司在将其俄罗斯资产出售给Mangazeya后在阿斯塔纳重新上市。Rosatom作为俄罗斯具有战略意义的公司,由于其在核供应链中的整合地位、提供先进的技术的能力,以及在黄金等相邻领域的逐步扩张,具有非常明显的地缘经济影响力。
哈萨克斯坦采取了措施以避免违反制裁,俄罗斯商人在开设银行账户和处理卢布支付方面遇到了挑战。尽管如此,哈萨克斯坦仍然是国际矿业原始设备制造商的重要市场,包括那些离开俄罗斯的制造商。哈萨克斯坦和吉尔吉斯斯坦对俄罗斯的某些双用途商品出口自战争开始以来激增,这表明西方矿业设备可能已经通过这一些渠道进入俄罗斯。
在吉尔吉斯斯坦,俄罗斯的影响同样显著。吉尔吉斯斯坦的Jerooy矿床由Alliance Altyn拥有,该公司是受制裁的俄罗斯金属巨头穆萨·巴贾耶夫拥有的俄罗斯公司Vostok-Geologodobycha的子公司。高地黄金成立了Unkur-Tash公司,旨在开发多个矿床。吉尔吉斯斯坦也将其最重要的黄金资产Kumtor从外国所有权中撤出,目前尚不清楚Kumtor是否依赖于俄罗斯提供的未公开支持。
自俄乌冲突以来,黄金的战略重要性日益凸显,尽管其对俄罗斯财政的贡献比较小,远不及石油和天然气。2023年,油气收入约占俄罗斯总收入的三分之一。据经济复杂性组织统计,2022年俄罗斯贵金属出口总额为283亿美元,其中黄金出口超过一半,达到146亿美元,占俄罗斯出口总收入的3%多一点。过去五年,黄金对出口收入的贡献一直较小。例如,2019年俄罗斯大量积累黄金储备时,黄金出口总值仅为67.5亿美元。
目前,俄罗斯依赖石油和天然气收入,2024年第一季度这些收入达到320亿美元,同比增长79%。然而,从长远来看,俄罗斯主要出口产品的价值可能会下降,而非上升,主要是由于全球经济的转型和绿色化。俄罗斯尚未进行结构性改革以实现收入来源的多样化,因此在国际市场上仍然是价格接受者。近期,俄罗斯天然气工业的亏损暴露了对出口的依赖,这也为对其商品部门施加持续压力提供了理由。在战争爆发前,俄罗斯经济专家坦·古斯塔夫森(Thane Gustafson)研究了到2050年俄罗斯金属出口在全球需求变化下的前景,并得出结论认为,俄罗斯金属出口的价值不太可能显著扩大。
尽管如此,俄罗斯近期已寻求增加黄金收入。2023年10月,俄罗斯对包括黄金在内的一系列产品实施了与汇率挂钩的税收,以试图增加出口收入。这些税率从4%到7%不等,具体取决于卢布兑美元的汇率。同月,普京还颁布了一项行政命令,要求某些俄罗斯出口商必须将外汇出售给国家。目前尚不清楚是否有黄金公司被列入了出口商名单,但很可能包括在内。然而,到2024年4月,财政部承认出口关税几乎完全阻碍了出口商,这表明俄罗斯在几个月内就没有将黄金出售到国际市场。这显然不是政府的初衷。
俄罗斯还寻求通过其他方式从该部门获得更多收入。财政部认为该部门要比过去贡献更多。今年,财政部为金属和采矿行业设定了3280亿卢布(约360亿美元)的租税(出口关税和矿产资源税)目标。由于没相关信息,尚不清楚黄金行业预计要对这一数字贡献多少。一个合理的起点可能是20%(即70亿美元),这是黄金在俄罗斯金属和采矿出口中的份额,2020年和2021年均为20%。无论如何,财政部要求某些非石油和天然气出口商进行一次性非税付款,这使得金属部门的收入同比增长了24%,达到了350亿美元。因此,即使出口收入下降,一些大型黄金公司今年已向国家支付了可观的款项。
为了弥补出口收入的损失,副财政部长亚历克谢·莫伊谢耶夫宣布,从今年6月起,财政部将对黄金引入附加系数,并取消出口关税。莫伊谢耶夫表示,不道德的出口商逃避了2022年引入的出口关税,不得不采取严厉措施,这会损害整个行业。换句话说,财政部认为黄金生产商在未缴税的情况下出口黄金,因此矿产资源税将会增加。根据普京在4月底签署的一项法律,从6月1日至12月31日,黄金的矿产资源税将增加78,000卢布/公斤。然而,据《商业日报》援引的官员称,这一增加在这一期间仅约为150亿卢布(约1.65亿美元),这对财政部360亿美元的租税目标贡献微乎其微。
因此,俄罗斯当前的黄金税收制度经常发生明显的变化,变得相当复杂。一方面,财政部呼吁其主要非能源出口商向国家做出大额一次性贡献,并认为金属和采矿部门应承担更大的税收负担。另一方面,出口税被取消,矿产资源税暂时增加,但幅度有限。这引发了一些问题,包括国家是否仍在决定怎么样处理黄金(即最大化收入、激励生产或其他);或者是否也涉及到非正式目标,可能包括非正式黄金出口。我们大家都认为,两者皆是:俄罗斯国家寻求最大化收入生成,这需要偶尔对该部门进行税收清理,但显然还有一些非正式黄金交易操作,这需要国家确保黄金的实物供应。确实,战争期间俄罗斯出口增加的国家——尤其是土耳其和阿联酋——也是发现俄罗斯非正式黄金相关活动的国家。
显然,俄罗斯在国际支付中直接运用黄金,并且俄罗斯企业也参与了以黄金换取商品、武器和现金的交易。虽然目前尚不清楚国家使用黄金支付武器的详细情况,但有报告说明俄罗斯确实与伊朗和朝鲜进行了此类交易。这些交易可能由国家贵金属和宝石基金(Gosfund)或其他与国防部相关的黄金资金资助,而这些黄金可能源自非洲。有迹象显示,俄罗斯政府正在政策层面正式化这些非正式交易:经济部最近发布了关于三种以物易物交易的新指引,这与其平行进口和灰色进口政策相辅相成,表明国家愿意允许非正式甚至免税的活动来获取外国商品。
同样,私人交易的协调性、广泛程度和规模目前尚不明朗,但这些交易的规模可能相当大。例如,未受制裁的兰塔银行(Lanta Bank)在内的一些俄罗斯实体,向土耳其和阿联酋的实体运输了价值7.25亿美元的黄金,同时从这些实体运送了价值8200万美元的现金到俄罗斯。虽然目前尚不清楚黄金的价值是否等同于现金的价值,但这种交易显然是经济部所支持的。可以合理推测,其他未受制裁的俄罗斯银行和实体在战争前与俄罗斯的黄金生产商合作得更加频繁。
Interfax的一份报告所指出的,2021年,开放银行(Bank Otkritie)占Polyus销售的48%,但在2022年,它将黄金销售给了超过10个买家。鉴于俄罗斯有320家运营银行和36家别的金融机构,这种类型的黄金交易现在可能变得相当普遍。实际上,路透社去年5月的一份报告说明,“自西方市场禁止进口莫斯科黄金以来,已有超过100家非俄罗斯公司处理了俄罗斯黄金”,尤其是在中国、土耳其和阿联酋。同样,有证据说明,俄罗斯侨民在支持俄罗斯黄金利益的发展方面发挥了作用。例如,曾在华盛顿特区苏联大使馆工作的前官员鲍里斯·伊万诺夫创办了GPB Global Resources,该公司在非洲、南美和中东建立了利益,然后成立了总部在阿联酋的黄金公司Emiral,该公司的生产基地在非洲。实际上,Emiral的现任CEO亚历山大·斯米尔诺夫也是加纳Asante Gold Corp的董事会成员。
显然,黄金与物易物交易可能帮助俄罗斯在某些市场获得特定商品,但其成功取决于愿意合作的伙伴。俄罗斯可能能利用黄金从伊朗和朝鲜获得某些军事装备,但可能会发现很难用黄金支付别的地方的制造商品:原则上,俄罗斯能够给大家提供商品,但这些商品难以与机床等作对比估值,可能不得不交出价值超过获得回报的黄金或其他商品。同时,对俄罗斯主要贸易伙伴的压力可能会促使俄罗斯寻求更多基于黄金的交易。土耳其和阿联酋的银行在某些特定的程度上由于担心二级制裁而被阻止与俄罗斯交易,尽管不清楚非正式黄金交易是否有所减少。
本项研究揭示了黄金在俄罗斯战争策略中扮演的角色,并指出了未来研究需要深入探讨的领域。
首先,俄罗斯政府显然在推动以物易物和别的形式的交易,利用黄金来获取硬通货和外国商品。然而,这些活动的规模、条件和参与者尚不明朗。俄罗斯非正式黄金交易的影响力和它在国家层面的作用,如收入生成、现金或硬通货的获取,也尚未明确。未来的研究应该聚焦于揭示俄罗斯国际以物易物活动的实际规模。研究可以从审视受制裁的俄罗斯银行(例如俄罗斯联邦外贸银行和俄罗斯天然气工业银行)与未受制裁银行的关系入手,以及它们与俄罗斯众多黄金生产企业和其他黄金处理公司的联系。接着,可以寻找这些银行在与俄罗斯主要贸易伙伴的国际交易中的参与证据。
其次,面对制裁压力,俄罗斯最大的黄金矿业公司的所有权和股东结构发生了变化,同时有迹象显示对该行业的投资速度正在放缓。尽管如此,过去一年中,强大的俄罗斯利益相关者对黄金行业表现出了显著兴趣,包括新参与者如Trianon Ltd、Mangazeya,以及最为引人注目的Rosatom。未来的研究应该关注这些行动者怎么样应对西方制裁和供应链的焦灼的事态,以及他们将如何寻找黄金的销售经营渠道。同时,对俄罗斯较小的黄金生产商——即排名前十之外的公司——的进一步研究,可能揭示该行业整体的表现和新兴的正式及非正式贸易关系。
最后,有迹象说明,俄罗斯的矿商在很大程度上依赖西方供应商,而国内和非西方生产商无法完全弥补西方离开所造成的空缺。深入研究这一问题能探讨俄罗斯在多大程度上可以获取西方的矿业设备。通过对熟悉俄罗斯黄金矿业部门的西方矿商进行访谈,以及分析在恶劣条件下运作的黄金矿商所需的具体设备和服务,能够给大家提供关于该行业怎么来适应的见解,并对其在持续的西方压力下的表现做出预测。